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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我吧,老是‘你’啊‘你’啊的,我很容易搞混啊。”
“……阿染。”
“阿染,是个好名字呢。”那公子眯起眼睛,轻笑道:“我的名字是谢朝衣。嗯,你平时叫我‘三少’就行了。”
折回客栈,谢朝衣在一众惊讶猜疑打量深思的目光中定了一间双人房,又差小二端来一盆清水供阿染清洗。他在屋外等了会,寻思阿染这一洗不会短时结束,便逮着这个空挡,又抽空跑了一趟裁缝铺,按照自己目测的比例买了几套干净的衣服。再次满载而归地回到店里,一开门,阿染飞快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谢朝衣拍了一下他颤抖的肩头,安慰地道:“我在这我在这。别害怕。”
阿染紧抓着他的衣襟,他只围着一层毛巾,浑身上下都是湿淋淋的,显是刚刚清理干净。谢朝衣此刻才发觉他的相貌青涩之中透着一丝魅意,难怪会被人卖去那青楼烟花之所。他本就喜欢长得可爱的小东西,这时见了阿染楚楚可怜的不安,更是怜惜泛滥,直好言好语地哄了他不短时间,才止住阿染的不安。
吩咐阿染换了衣服,谢朝衣出去叫了一桌酒菜。再回门,阿染已经换好衣服在等他。他半长的头发用带子简单地扎了起来,脸形是属于少年特有的未长开的圆润,下巴微尖,肤色是健康的蜜色,未干的水珠滴来滴去,格外清新。
自第一眼匆匆一瞥后就没再仔细端详过他,谢朝衣眼睛一亮:原来阿染是个女孩子啊!适应之余还有点可惜自己买错了衣服,无缘得见阿染的女儿风采。
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阿染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出来。见状,谢朝衣微微一笑,那笑容洁净如风澄澈如水,柔柔淡淡,不见一丝杂质。
“阿染的后背刺着一朵莲花,很漂亮呢。”
阿染俏脸一红,回忆起自己片刻之前的打扮,无比害羞地就要跳开。谢朝衣却不以为意地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还边问:“话说回来,阿染你今年几岁了?”
“……十三。”小声声明。
“唉?”谢朝衣小小吃了一惊,他看看自己掌中的小手,比了一下骨骼大小,呆呆地说:“我以为你只有十岁呢!十三岁,阿染都可以嫁人了哦。有喜欢的对象没有?”
阿染静了静。“我是男的。”
“唉唉?”谢三少吃惊更重,“长得那么玲珑可爱,你确定自己不是女的吗?”
——你还不是一样?阿染腹诽地想。
从决定跟随谢朝衣以来的第一次,阿染开始质疑起自己决定的正确与否。
谢朝衣就这样在此地又多盘桓了几日,为那间客栈贡献了不少银两。
起初教导阿染武艺,谢朝衣实在烦恼过一阵。他所学极杂,十八般武艺不说样样精通却也相差无几。后来他顾念阿染年幼,正是打基础的时机,便把谢家要求少见效快有“不传之秘”之称的入门功夫教给阿染——理所当然是有所改良的。而在教导阿染习武的一段时日,他在监督指导的同时发现对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材美玉。必须耗费大量时间的内功刨去不论,在修习谢家的家传剑法时,阿染非但粗浅的招式一点就通不说,遇着暂时攻克不了的难关,也只需自己详加讲解一次,再放慢速度亲身示范,就能懂了个bā • jiǔ不离十,让谢朝衣十分欣慰。他心里盘算着再过个几日自己应该就可以无事一身轻了逍遥自在去了,立时欢欣雀跃起来,面上笑得也更灿烂了几分。
这一日二人练剑归来,推开房门,却只见一道陌生的身影端坐在桌畔的红椅上。那人穿着一袭月白华服,乌发轻绾,凤眼流光,肤白唇淡,轮廓倒何谢朝衣有几许相似。午后的阳光印在他秀丽的脸上,也是冰凉的。那人看着阿染,一双眼睛流光溢彩有如暗夜明月,阿染瞬间呼吸一窒,只觉这人似乎连眼神都是冷的淡的,像化不开的冰,融不掉的霜,十分的冷清。
这个人当然就是谢暮衫。
谢朝衣一进门看到这个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二哥,脑子里涌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他的轻功极好,素有“天涯海角瞬息千里”的美誉,武林中能和他比肩的绝对不超过十个,很不幸的谢暮衫就是那寥寥无几的十个中的一个,所以极其了解自家小弟行事规律的谢二少见到谢朝衣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追。阿染只见眼前蓝白二色烟火般一闪而灭,谢暮衫已单手扣住谢朝衣的手腕命门。
变故横生,不知道两人关系的阿染心中一急,手里持着练习用的木剑就攻了上去。谢暮衫看了他的剑式一眼,他“咦”了一声,身形微移,长袖一甩,随手点中阿染眉心,封了他的气血活动,就转头去看谢朝衣。
了解自己的好日子不幸到头了,谢朝衣只是干笑,“暮衫……”
仿佛约定好了似的,他和谢暮衫向来都直呼相互的名字。事实上,由旁人看来,那些富有温暖色彩的词汇素来是和谢家二少搭不上边的。
阿染困惑地看着他。谢朝衣指了指谢暮衫,向他介绍道:“谢暮衫,我二哥。”又指了指得知真相不知所措的阿染,对谢暮衫道:“阿染……应该说是我买回来的。”
谢暮衫脸一沉,空气都似是冻结了几分。他压低了清冷嗓音,轻声质问:“原因。”
谢朝衣脖子一缩,知晓他生了气不好招惹,便老老实实地将和阿染的过去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前因后果交代完毕,谢暮衫神色稍缓。“你教的是谢家的武功。”他冷静地指出。
谢朝衣撇撇嘴,正色道:“我有修改过细节——”
谢暮衫冷眼一瞪,谢朝衣立刻乖乖闭嘴。见阿染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谢朝衣哭笑不得。自己在这动怒的二哥跟前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面子都留不住。
谢暮衫望着他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把他带回府登记一下,收做门生吧。”
谢朝衣有点受宠若惊,确认地问道:“你收下他了?”他最初还担心暮衫会废了阿染的武功呢,果然是多虑了。
谢暮衫没好气地道:“不外传的功夫你都教了,还能怎样?”谢朝衣做这事有恃无恐,根本就是吃定了他不能放任武功外泄、又不愿无端为难半大小孩的缘故。
想也知道不能把自己的如意算盘说出口找死,谢朝衣眨了眨眼睛,忙转移话题:“其实教完功夫可以把阿染留下……”话未说完,就在阿染受伤的注视下吞了回去。
听他死鸭子嘴硬,谢暮衫挑了挑眉目,“你舍得?”
谢朝衣当下被打回原形,“舍不得。”
他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还不至于没心没肺,阿染对他的依赖眷恋连刚到不久的谢暮衫都看得不来,他又不是傻子,自是对之理解通透得一清二楚,心早软了一半;再加上这几天又被眼明手快的阿染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多多少少被家人惯得有些许娇气的谢朝衣早就舍不得放人走了。谢朝衣本打算在自己走时留下些暗示给早晚会找到这里的谢暮衫,托他安排阿染。而即使谢暮衫放任不管这事,回了谢家他自己也会插手。谢暮衫之所以会这般利索爽快地答应谢朝衣的要求,想来也是有卖他一个人情的想法在那里边的。
——这些内情却是两人各自心知肚明的了。
大局已定,谢朝衣也便解开谢暮衫施加的封穴,拉着缓缓活动筋骨的阿染落座。好在这是间上房,三个人围着小圆桌团团坐也不觉拥挤。
品了口放在桌上的凉茶,谢朝衣有话摊开讲:“对了,你是怎么这么快找到我的?”他一路随时随地留意处理自己的行踪痕迹,推算下来谢暮衫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如此之快就把他逮到。
谢暮衫很奇怪地瞄了他一眼,静静地说:“那张银票。”
居然是那张银票……谢朝衣愣了一下,这倒真是百密一疏。换个角度说,他在某些方面实在是个粗枝大叶得不得了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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