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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的深穆旷远,因一舟偶入,静寂之意,水波般散去,散向苍茫深处;
眼前景,如写意山水;夜气愈加清透,令人神骨俱净。
他二人船头静坐,游目骋怀,越来越陶然,神情间大有山水之意。
我心中一笑。
我取琴置于膝上。
弹一曲《石上流泉》。
月出林表,夜静山空;松涧坐听,颇得枕流漱石之趣。
一曲弹罢,四无人声,只留余音不绝,散入溪流,群山。
“阿弥陀佛,琴音深具流水之静意,直欲流进人心底,令人尘虑尽去。迦叶自叹不如。”
“那是那是,妙莲也认为琴弹得不错,”我身心松弛,与他们开起玩笑,“横琴独坐一山月,挥手如闻万壑松。妙莲草制一联,聊以自夸。”
“好一句:横琴独坐一山月,挥手如闻万壑松。小丑八怪,你名为妙莲,确实妙极。此情此景,令人难忘。”阿巴克微笑。
迦叶端坐,神情清和。
渐渐我们三人目光相接,皆是会心一笑。
天心一弯弦月,静静地照着雪山;雪山则静静地倒映在水中。
我看着这一切,忽生感慨:“二位请看,船在溪水中,溪在群山中,山在青天怀抱中。自上而下看我们这船,真微如一芥;舟中人,更是渺若浮尘;功名荣华简直微不足道。可叹世人勘不透,被外物所役,坠入尘世泥海。”
他二人听后,沉思不语。
很久,阿巴克幽幽一叹,十分真挚:“妙莲,迦叶禅师说你心思空明、世间罕有,我还不信,所以今天几次催动移心功,想诱惑你,哪知你浑不在意,视我展示的魅力为无物。今夜同游,听你琴声,再想想你坦诚无伪、率真自然的性子,终信迦叶禅师所言不妄。”
“不不不,阿巴克王子殿下魅力无穷,妙莲这样的丑人看了,真正惊如天人啊。”我作赞叹状。
他笑起来:“妙莲,你侃侃而谈时,双目流光,顾盼间极是有神,这样的人哪有半分不好看?”
说着,古古怪怪看我一眼。
正觉得他这神情十分不怀好意,他已俯身撩起水向我洒来。
我低头避开,玩心一起,忍不住掬水还击。
玩得不亦乐乎。
“好了好了殿下,妙莲体弱,溪水太寒,别受了凉。”迦叶最后笑着制止。
“今宵痛快。”阿巴克擦着脸上的水珠大笑。
我亦低头揩水。
“妙莲,你的手……”阿巴克突然低喊。
手?
我低头看。
这一看,顿时呆了。
眼前这一双手,十指纤细修长,莹白如雪,许是因为月光的关系,此刻肌肤润泽似脂玉,如莲瓣,微笼着一圈淡白柔和的光晕。
猛记起易容丹沾不得水的事,不由暗自吃惊、着急。
他们会不会怪我有意欺瞒?
我抱歉般看看他们。
他们盯着我的手,吃惊过甚,失神。
“明自暗出,净由秽生,妙莲……”阿巴克突然意识到什么般,猛地站起,向我走来。
他大约忘了身处扁舟之中,动作过猛,小船一下子失去平衡。
我抓扶不及,“呯”的一声,落进溪水。
平地波澜
人心风不吹,波浪高百尺。
一落入水中,一股极冷极冷的寒意直渗入每个毛孔,浑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就冻成了冰、凝固在血管里,四肢迅速僵硬,居然无法动弹。
山涧潜流迅疾,我直向水底沉去。
依稀听到“妙莲——”“小丑八怪!”的惊呼以及“殿下,小心!”的大喊,接着有重物堕水的声响。
正慌乱挣扎中,突然腰间被一物卷上,我被扯离水中,凌空,下坠,落入一人怀里。
此人更不发话,只借着手中软鞭缠树之力,带着我迅速腾空,一路攀升,很快上了峰顶。
他抱着我疾行,迅若奔马。
一掌抵了我的后背,渐渐胸口有了些暖意,却仍是冷得直哆嗦。
“呯”地一声,水花四溅,我被重新投进水中。
此人跟着跳进,把我身上湿重的衣服一件件脱下,直到中衣,方住了手。
我傻了般任他施为,半倚着他,兀自颤抖不止。
只觉得冷冷冷,冷到骨髓里,冷得大脑无法运转。
他双手在我身上搓揉不止,后又抵上我的背,顿时一股极强劲的热流,周游遍我的全身。
夏阳炎炎,我如雪人,点滴融化。
暖意回升,意识渐苏醒,看四周水汽轻流,方知此时正浸在温泉中。
转了头看背后之人。
不觉一愣。
妙音?
“活过来了?”
低沉纯净的声音,眉微皱,双眼落在我脸上、身上,又一怔。
“阿弥陀佛,妙莲小师弟,你这样子可不适宜被人看见。迦叶他们估计这会儿也要来了。”
也要来?
“吓傻了?你不知道你落水之后,那位王子殿下俯身抓你不及,结果跳进了水中想打救你?”
他微笑。
什么?
“那他不会有事吧?那涧水太冷了。”我着急起来。
“小丑八怪心肠真不坏。”
说话声刚刚还在门口,转瞬间,人已跳到了温泉池里。
趁着水花四溅,妙音拿衣服裹了我全身及头脸:“小师弟向来体弱,妙音先送他回去。王子殿下多浸泡会儿,这温泉可驱寒湿。”
换上松软的衣服,慢慢却又有些冷,忍不住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
妙音双眉皱皱:“到床上去躺会儿吧,他们一时半刻不会到这儿来的。”
“师兄,你换上我的衣服吧,别也着凉了。”我依言钻进被中,鼻音浓重,牙关又开始交战。
他忍了头疼般看着我:“还是受凉了?等我会儿。”
说着,自我衣拒里取了件衣服到外间换上,走进来。
我一看,笑了。
他身材显然高出我不少,衣服穿在他身上,直接让我想起来四个字:捉襟见肘。
他看看身上紧绷着的衣服以及□在外面的手脚,也笑起来。
“本来可以催动融雪功将身上衣物弄干,不过,先把你身上的寒气驱了再说。”
他解释般俯身在我床头,把我翻转过去背朝上,在他双手轮番施为之下,我渐渐如处蒸笼,寒意全消,汗水涔涔,很快湿了中衣。
“好了,应当没有什么问题了。”他似松口气。
谢过了他,重换上干爽的里衫,我倚在床头问:“师兄怎么会在那山谷中?”
“阿弥陀佛,听妙莲小师弟谈经论道去了。”
烛光下,他淡静的眼波中笑意浮动。
看来是为我的安全了。
感激、不安之情潜生,心思不觉转到那只净水瓶上。
月华斜射,瓶子如冰似玉,内蕴极柔和的光泽。
要如何做,才能保住它?
“简非,有没有想过出家?”
什么?
出家?
我看着他,一时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