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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翎手中金针又稳又慎,深浅轻重,分毫不差,然而即便技法纯熟,他仍是冷汗连连。他只怕稍慢半分,手下之人便会因为窒息而死。
针灸片刻,只听夏轻尘一声短促的嗽声,那缠满绷带的胸膛随之开始缓缓地起伏。
“呼……”几乎是同一时间,皌连景袤舒了一口气。
“主上,公子须得趁此时赶紧服药。”
“嗯。对了”皌连景袤似乎想起来什么“适才南王进献寒晶雪藤炼制的寒珠一颗,说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张太医,你可知此珠功效。”
“回主上,寒晶雪藤乃是极北百年一现的神草,能解百蛊之毒,有起死回春之效。传言此物长在鬼漠河深处的万丈深渊,非至刚至阳之人以雄浑内力护体潜入深渊不能采得,提炼手法也失传已久。南王所献宝物,确实能救公子性命。”
“来人,将寒珠取来,喂公子服下。”
“主上。”
“嗯?”
“臣斗胆进言。寒晶雪藤乃至阴至寒之物,但公子所患同是寒症,倘若服下,固然能保住性命,但只怕服下的同时公子的体质也会受到伤害。”
“朕记得先帝在时,西北漠海曾进献丹凤之泪,同样也是救命之药,如今何在?”
“回主上”张翎谨慎地答道“丹凤之泪一共两枚,十年前丞相重病之时,先皇已将其中一枚赐给丞相,另一枚也在那之后无故遗失了。”
皌连景袤沉思片刻,沉沉叹出一口气,无奈地下了一个决定:
“保命要紧,体质待日后再慢慢调理吧。”
“是。”
皌连景袤一伸手,太监便用托盘端着那珐琅彩药盒跪呈到榻前。叹伸手掀开盒盖,只见一枚色如珍珠的药丹静静地躺在柔软的蓝色丝绒面上。皌连景袤将夏轻尘扶起来,轻轻捏开他的口,将药丸放进了他口中,强行合上他的下巴,一手轻捏他的喉头,一手在他背后运气一拍。只见夏轻尘喉头轻轻一颤,终于将那药丸吞咽下肚。
皌连景袤托着他的头躺在自己腿上,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守着他。他低头端详那苍白的脸,伸手轻抚他散落枕边的发。那发丝短而柔软,纤细如他风中摇曳的生命。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人,本该在远离尘嚣的世界中,平平静静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然而现在却无端被自己牵连至此,真真无辜得让人心痛。
熏风殿外的光线明了又暗,金花盏上的蜡烛灭了又点,这一天,皌连景袤什么也没做,一直守在枕边。终于,在大家都几近疲惫的时候,夏轻尘额头上的温度终于不在滚烫了。
“主上福泽无边,公子高热已退,暂无性命之忧。”张翎偕太医院众医馆会诊之后,终于慎之又慎地说出了这个结论。
“南王敬献的寒珠果然有用。来人,传朕旨意,南王献药有功,赏锦缎百匹,玉环一件。”皌连景袤欣慰地抚摸着夏轻尘有些汗湿的额头,像捡到了宝贝一样用帕子轻轻擦拭着。
“主上……”
“都退下吧,敏之留下。”
“臣等告退。”
张翎领着众太医退下,张之敏依旧跪坐在原地。
“敏之”皌连景袤走下榻去,走到张之敏面前“起来吧。”
“是。”张之敏撑着身体站起来。
冷不防皌连景袤伸手绕过他的身体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张之敏顿时痛得双脚一软:
“呃……”
“留神。”皌连景袤握住他的手搀住他。
“谢主上。”张之敏站定了抬起头来。
“你爹又打你了?”
“是……”
皌连景袤轻笑一声:“可知朕为何罚你?”
“臣不知。”
“适才南王来献药,你怎么看?”
“臣以为,南王所献的寒珠不会有假。”
“废话,难道他会献一枚毒药来让朕有罪名办了他?”
“那……是为试探而来。王爷需亲眼证实主上的确安然无事。”
“朕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刚才张翎的话却让我想到另一件事。他说长在鬼漠河深渊中的寒晶雪藤,须至刚至阳之人以雄浑内力护体潜入,方能采得,此药贵为至宝,他却为了试探随意拿来呈献。”
“主上认为,他家中藏着更多价值相当的宝物。”
“甚至比这更为甚之。他是在明目张胆地向朕宣告,他身边已经笼络了可以轻易采集寒晶雪藤的高手。”
“主上,极北之地凶险莫测,倘若南王身边真有这样的人,此人必是绝顶的高手。”
“也许是一人,也许不止一人”皌连景袤看着他“敏之,朕要你,去跟随南王。”
“主上?”
“就说你跟着朕吃力不讨好,不满萧氏一门窃功邀宠,他问朕出宫的事你都照实说。他不会很快信你,但也绝舍不得放弃你。设法摸清他手中还握着些什么牌,切忌打草惊蛇。”
“主上英明”张之敏恍然大悟,行礼道“臣,领命。”
“去吧。”
“臣告退。”
“等等”皌连景袤唤住他“轻尘的名字,不要提。”
“是。”
皌连景袤挥了挥手,看着张之敏默默退下殿去。他重新回到榻上,手枕着胳膊在夏轻尘身边躺着,静静看他沉睡的容颜,渐渐涌起睡意,躺在他身边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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