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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叹二声,结束了自己的话,心中却觉得情感激动难安,因为他感到自己有生以来,命运坎坷,很少有人对目已加以青睐的,而今这安乐公子云铮,不但对自己屡屡维护,最难得的是,自己竞从这仅见一面的初交身上,获得一份世间最为难求的了解。
“摩云神手”向冲天左掌一摊,却又摊出那方丝绸,沉声道:“如此说来,此物又是什么?”
展白目光一垂,叹道:“这个么……小可却也不知道因何会使华老前辈如此——”他心中突地——动,倏然顿住了话。
却见那安乐公子已含笑道:“兄台诚信君子,既然如此,小弟万无信不过兄台之理,而且此事太过离奇,亦非我等能加以妄测,只是——”他语声一顿,倏然转身,俯身拾起那柄碧光莹莹的长剑,用左手两指挟住剑尖,顺手交与展白,又自接口说道:“此剑神兵利器,大异常剑,武林中人知道此剑来历的必定不少,兄台挟剑而行,如想隐藏行踪,恐非易事哩。”
此刻日已尽没,晚风入林,溽暑全消。
展白心中思潮翻涌,缓缓伸出手,去接这柄碧剑,一面讷讷道:“小可孤零飘泊,今日得识兄台,复蒙兄台折节倾盖,唉!只是小可碌碌无才,却不知怎样报兄台此番知己之恩。”。
哪知他手指方自触及剑柄,林木深处,突地传来一声长笑,一条人影,贴地飞来,其疾如矢,展白只觉肘间一麻,一个清朗的口音说道:“那么,此剑还是放在区区这里,来得妥当些。”
语声之始,响自他身边,然而语声落处,却是十丈开外,只见一条身量仿佛颇高的人影,带着一溜碧光,电也似地掠了过去,眨眼之间,便自消失于林木掩映之中。
这条人影来如迅雷,去如闪电,轻功之妙,可说惊世骇俗,不但展白没有看清他的来势,就连“摩云神手”及安乐公子都像是大出意外,不禁为之一惊、一愕,原先挟在安乐公子云铮手上的剑,此刻竟已无影无踪。
云铮大喝一声,身形暴长,飕然几个起落,往那人影去向掠去,“摩云神手”向冲天目光一转,冷笑一声,双臂微振,亦自如飞掠去。
展白微微愕了愕,眼见那向冲天的背影亦将消失,再不迟疑,猛一弓身,脚下加劲,便也追去。
耳边只听得身后发出焦急的呼喝声,想必是那些始终远远站在一边的镖客捕头发出的,他也没有驻足而听。
他虽然施出全力,在这已经完全黝黑的林木中狂奔,但是片刻之间,他却连那“摩云神手”向冲天的身影也看不见了。
这片林木虽然占地颇广,但是他全力而奔,何消片刻,亦自掠出林外,举目四望,只见穹苍似碧,月华如洗,月光映射之下,四野一片沉寂,却连半条人影也看不到。
他微微喘了口气,解开前襟的一粒钮子,让清凉夜风当胸吹来,但心中却仍是热血如沸,紊乱难安,这两个时辰中所发生的事,件件都在心中,然而却件件使他思疑不解。
令他最感到奇怪的是,那“追风无影”华清泉,既是他故去父亲的知交,那么却又为着什么一见那方旧了的丝绸,就突地自刎?而自刎之前,心情就显得激动不已。,
他长叹一声,暗问自己:“这方绸布中,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这问题他自然无法解答,而另一件难解之事,却又跟踪而至。
他知道不但那“摩云神手”向冲天已享誉武林,那安乐公子云铮,更是在江湖上极有声名地位的人物,是以他万万想不到,会有人竟敢当着这两人之面,抢去自己的碧剑。,
他又扯落一粒钮扣,胸前的衣襟便敞得更开了些,自己裸露的胸膛,可以更深沉地领受到晚风的凉意。·
但是他心胸之中,却仍像是堵塞着一块千钧巨石,多年来的沉郁,此刻像已积在一处,于是他的思潮,便不能自禁地回想到过去……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他还是个方懂事的孩子,在一个其凉如水,星稀月明的仲秋之夜,他和他母亲,正自忆念着离家已久的父亲的时候,他的父亲果然像往年一样,在中秋之前,赶回家来了。只是,和往年不一样,他爹爹此次带回来的并不是欢乐的笑容,而是满身的伤痕和不住的shen • yin!
去日虽已久,记忆却犹新。此刻他仍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的一切,他爹爹那满身的血迹,此刻也仿佛又在他面前跳动着,凝结成一片鲜红的血色。而那簌簌风声,却有如那声声的shen • yin。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从怀中取出那只细麻编成的袋子,不用打开,他就知道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因为这曾是他终日把玩凝注的——一团干发,一段丝绦,一粒钢珠,一粒青铜钮扣,一枚青铜制钱和那方显然是自衣襟扯落的丝绸。
这些都是他爹爹垂死之际交给他的,还挣扎着告诉他六个人的名字,要他以后见着他们时,将这些东西分别交给他们。最后,他记得父亲颤抖地指着那柄剑,说道:“你要好好的……”。
可是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他爹爹就死了,他那时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他的爹爹不是常人,于是,他悲痛着他为什么要像常人一样地死去,死的时候,面上甚至带着痛苦的扭曲。
“你要好好的用这柄剑为我复仇。”
他痛苦地低语着,将他爹爹没有说完的话,接了下去。多年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句话,也无时无刻不为这句话而痛苦着,因为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无法知道杀死他父亲的仇人究竟是谁。
那是一段充满了痛苦,痛苦得几乎绝望了的日子,他和他母亲,从未涉足过武林,根本不认得任何一个武林中人,武林中也从来没有一个人知道霹雳剑展云天还有妻子,他们虽然因此而躲过了仇家的追捕,却也因此得不到任何援助。
于是他们辗转流浪着,期冀能学得一份惊人的绝艺,但是他们失望了,直到他的母亲也因痛苦和折磨而死去,展白学得的,仍是武林中常见的功夫。他虽然有过人的天资和过人的刻苦,但那也只是使得他的武功略比常人好些,距离武林高手的功夫,却仍然是无法企及的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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